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钢铁的气味

下楼走过门房,到了大街。这街叫钢筋一条街。
% V8 N0 ^0 P4 z; I7 M6 F( \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,最新最快電視,軟體,遊戲,電影,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。   在这小城, 这街上暂居,已经三年多了。时间匆忙得很,像小孩吹出的银亮水泡,忽悠忽悠眼前飘荡一阵子,转瞬就破碎了,消失了,不见踪影。街上的那些人影、气味、风雨、声音、色彩、笑谈、冷暖,留在记忆里,鲜活鲜活的,默默地在给我迎送着四季风雨、日月晨昏。
( A* {, ]# {) S6 x  这街约一千多米长,南北走向,多为钢铁铺,或出售、或加工、或出租、或回收。铺与铺之间,夹杂着少量的火锅城、副食店、压面铺、旅社、百货店、居民漆着的红门、豆腐铺、药房等等。南端,是汽车南站,拥挤嘈杂,熙来攘往,大小各异的客车出出进进,往来于兰州、西宁、天水、甘南、临洮、康乐等地。街的南口,通到了北滨河东路。! g9 T( d7 k. k) s
  铺子的里进,一二十米、二三十米不等,幽深晦暗,大多较为杂乱。出售的铺里,有挨到房顶的焊接而成的铁货架,放着角铁、钢管儿、钢筋、钢板。店前空地上,乱扔着一块块长方形的钢板,或薄或厚,重重叠叠。估计是不怕日晒雨淋,或是怕麻烦,费力,不便拿进拿出,就一直那样搁着。就是到了晚上,店主也不收进铺去,也没人偷,直至售出运走了事。有些钢板、铁片,从中间弓起,或边角翘着,多事的小孩,无事时跑上去,来来回回,跳着踩踏,故意弄出一阵阵啪嗒啪嗒的响声。白天路上拥挤,人车挣道,行人被挤到两边,在钢板上行走,脚下就呱吱呱吱地响。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,最新最快電視,軟體,遊戲,電影,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。5 r* M6 @% N8 l9 U1 F
  出租回收的铺前,到处放着变了形的铁桶、沾满水泥的粗细不一的钢筋、卷着边儿的铁皮、缠绕成团的铁丝,横七竖八,杂乱不堪。铺内靠窗的狭小角落里,支着一张大床,上面有叠着的歪歪扭扭的灰色被子,胡乱堆放在一块儿的衣服。床的周围,是做饭用的节煤炉、水桶、铝锅。靠墙,是铁架支着的一张果木案板,有半个单人床大。案板上,码放碗碟勺筷,盐罐醋碟,上面用一方长长的灰色的毛巾,遮盖着,以防灰尘进入。瓷碗的边沿儿露出来,乳白乳白的,很是显亮。铺子旁边黑色的电线杆上,吊挂一块铁牌子,写着出租模板、架杆、钢管、扣板等醒目的字样。
; k- f  t0 l6 P' i5 ^+ e6 W公仔箱論壇  搞铁器加工的门店,铺前满是大大小小的铁门、楼梯扶手、圈养野生动物的铁笼、楼房的门窗、货铺用的支架、箍圈等等。铁匠师傅大多身子强壮,力气很大,一副太阳晒成的紫铜色的脸。也有很年轻的,身子单薄,二十多岁,白脸还没晒黑,估计是没考上的学生,来此当学徒工,学点儿手艺,混一口饭吃。身穿的衣服,多是些暗灰色、蓝色的,上面落着尘土、铁锈。衣服袖管上、裤脚边,留下不少焊接器物时火星烧破的小洞,密密麻麻的。tvboxnow.com3 O* I) G! @& t" Z: ]
  天气炎热的中午,用力过久、过猛,脸上流着汗水,沾着泥点子。累了,困了,就搬出房间里的简易桌凳,一屁股坐上去,长长舒口气,开始休息。他们或切开大大的西瓜,吸溜吸溜的捧着吃,或端起长长的玻璃杯,大口喝着浓酽的发红的茶水。他们是雇工,听老板的支使,让干啥就干啥,自己做不了主。我多次路过时,就不由得多看他们几眼,似乎很熟悉,觉得像我一样是从遥远的乡下来,来出卖力气,混口饭吃。他们来回忙碌着,或敲打、或拉锯、或焊接、或对接。铁锤叮当叮当的击打声,钢材相互的撞击声,截断角铁、钢管时发出的哧啦哧啦声,混合成一片,整天在这街的上空飘荡、回绕。
+ u' d+ L" O) N* t2 s公仔箱論壇  冬天的凌晨,麻麻亮醒来后,就外出去跑步。天还黑着,街道静静的,像是睡着了,太累了,不想早点儿醒过来。两边的店铺,笼罩在沉沉的烟雾中,朦朦胧胧的。铺前的铁桶、架子车厢、门扇、货架等铁器,胡乱堆放着,奇形怪状,隐隐约约,像是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个个面目狰狞的鬼影、怪物,有点儿害怕。
% r0 `( \; T; u6 l8 J9 otvb now,tvbnow,bttvb  我是不愿到老花市、前河沿路、广场去的。那些地方尘土飞扬,空气污浊,呼吸不畅,憋闷得很。尤其是老花市,街道两边,人家门前,乱扔着臭气熏天的垃圾,一堆一堆的,不小心踩上去,会滑倒的。白天支撑货物的木板、支架、脱光了油漆的旧桌椅,凳子,横七竖八的,摞起来,摆放在路边。我是近视眼,转弯没有灯光的地方,说不定脚下一拐,身子一歪,碰撞上,会栽个大跟头的。tvb now,tvbnow,bttvb+ T4 a/ {; D! I8 P+ ^
  出了门,照例沿不变的路线,蹬蹬蹬的,喘着粗气,朝南跑去。到大夏河边,见河面结一层厚厚的冰,白亮白亮的。冰下受到委屈的流水,憋住了气似的,咕咕咕咕叫着,声音很小,到了跟前才能听得清。刺骨的寒风,顺着河谷呼呼吹过来,掀起我脖子上的围巾,一飘一飘的。继续沿滨河路,向东跑一千多米,到民族印刷厂时,停下来,打打拳、扭扭腰、活动活动筋骨。感觉到浑身发热、全身锻炼好了以后,就开始往回跑,通过钢筋一条街,回到家里。
/ m2 ]. e3 \  ]4 ctvboxnow.com  晚饭后,常常独自出门散步。街上安静多了,白天钢筋装卸时的碰撞声、铁锤的击打声、讨价还价的嘈杂声,变得淡了,稀少了。收市后的菜贩子,吃力的蹬着三轮车,没精打采的,匆匆往家赶。上下二社清真寺、水泉清真寺做完礼拜的穆民,头戴白号帽,身穿长衫,来来去去的在疾走。新河旅社处路灯的光照下,一个工人师傅还没有关门歇业,蹲在地上,手拿圆壳状的遮帽,边护着脸,边焊接着一个旋梯的扶手。焊条与接口碰触时,发出刺——刺刺——刺的响声,溅起血红的火星,射着耀眼的光芒。立着的那些门扇、窗框、铁桶、电炉盘,涂上了红、黄、灰、绿、紫等各种不同的油漆。焊工的身上、衣服上、手套上、脸上,溅抹得到处都是,红一块绿一块的,像打上去的花脸,看不出原来的本色。0 X! B2 M; V1 A+ w; h. {7 J: `% L
  大铁门是最能引发我记忆的。记得在乡下,谁家能装上一扇上了油漆的大铁门,可是一件显耀的事,是显示名门望族派头的事。行人见了,就都回过头来看一看,议一议,猜想这家人一定很勤快,会挖光阴,会过殷殷实实的日子。我家在康广路边,父亲不想远远的落在人后,总是通过努力,渴望早点儿拥有一扇大铁门。在我刚要参加工作时,父亲就凑钱从流川集镇的钢铁铺里加工了一扇,高三米,宽两米,涂着绿色的油漆,叫来庄上的匠人,安装上了,气派得很。逢集的日子,引来不少人赞赏的目光。4 z" e! a' s  ~, w6 u  X
   从那时起,就对铁一类的东西,充满着兴趣。% ?7 Q3 L9 l- J  m" ~8 w9 y
  如今,像是命运里注定似的,就平静的生活在这条庸常的、吵闹的街上。常常,我手提一只装有面盆的黑塑料袋,到近处一家压面铺里去压面、买酸菜浆水。或拿着一只标有“五山池”字样的白塑料壶,到水泉清真寺处的醋厂里,买酱油、打醋。有空儿时,跟年轻的铁匠师傅、蹬三轮车的民工、开铺子的商贩,胡乱的聊天、拉家常、谈说近期藏区里械斗的事儿。有时,也听知情者闲谝附近旅社里男女间发生的争风吃醋的事,高潮时大声叫唤的事,大家开心的笑一阵子,过后各自散去,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。% r$ H, B' u' G' z) J4 G$ i; A: ?
   这街上,不知有多少的喜怒哀乐,日月晨昏,在悄悄的来回,消长,枯荣,兴废。夹杂其间,我依然按时晨跑,散步,提篮买菜,扛一袋洋芋回来,到商场一家人转悠。铁锈的气味、焊条燃烧的气味,长久的飘荡,弥漫,似乎渗进了我的血液,骨骼,默默在支撑着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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